第七十二章暗箱操作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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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七十二章 暗箱操作
“青雲背後藏”。她躲到村長的背後，臉色有些難堪。
村長倒淡定多了，把頭一仰，冷哼一聲，鼻子裏又發出嗯嗯兩聲。剛進門的老陳雨果立馬彎腰打起了哈哈。“村長頭顱仰。冷冷哼恩恩。雨果打哈哈。”
“笑聲無奈陰，媚態難解赯。”可是笑聲幹癟，無法緩頰。
“村長朝天問，今日灌幾坰？”
村長又說：“回家要報告，青雲好備湯。”
回我自己的家，還得向村長報備，這是怎麽啦？
“雨果手指外”，他結結巴巴地說：“是的可山塘——”
這時門外的秘書沖了進來，“秘書喊人頭。”
“雨果嚷女郎。”
這一唱一和，可把大家驚住了，頓時“殺氣淩四野。眾人望村長。”
一朵白雲飄來，正好遮住了太陽，陰影蓋住了四合院。“日淪心驚惶。秘書冷汗淌。雨果面現黃。青雲魂出腔。”
“可憐連串嚇，直使嬌神喪。汗滴濺灰花。空氣結冰霜。”這事確實有些突兀，換做任何人都需要時間來考慮下一步。
“村長窗前踱。綠丘似思浪。”相信他思緒萬千，在自己的管轄地出現了人命案，他哪裏脫得了幹系？
過了一會兒，他轉身擡頭對大家說：“侄郎過生日，全家去捧場。”他問秘書：“秘書該怎樣？”
秘書“便答去報官”。
現場一定要保護好，村長和秘書都說要老陳雨果去烏塘守著，等警察來接手。
“安排守現場，雨果臉驚黃，不敢答村長。厲喝雀四飛。嚇得步慌亂，順刀竄出房。”陳雨果出門的時候，還順手拿了一把刀子。
“秘書捎賀禮。”這個侄郎何許人也，居然連秘書都要巴結他？
秘書出門之後，青雲終於癱軟，支撐不住倒在村長的懷裏，“村長扶俏娘”。
後面的事正如三生石上的記載一樣，“脂滑粉腮玉，蜂狂語滿梁。姣喘怯怯雨，星眼蒙蒙浪。”
“青煙墮紅日，黑雲染烈陽。”
三生石上說，“皆說雨果戇，今看膽兒壯，不顧蕭殺風，奔往詭譎塘。”兩人在床上的戲份沒什麽看頭。我溜下樹，尾隨而去，直奔烏塘。
“恰遇牧童歸，曲子向他唱：烏塘陳雨果，號稱風箏王。自家田地旱，八磚學士爽。村長請幫忙，荷鍤攜酒香。”
這首民謠可不簡單，分別用了兩個典故。八磚學士來自於唐李肇《翰林志》：“北廳前階有花磚道，冬中日及五磚，為人直之候。李程性懶，好晚入，恒過八磚乃至，眾呼為‘八磚學士'。”宋崔遵度《屬疾》：“八磚非性懶，三昧減心比。”
荷鍤攜酒香來自於《晉書?劉伶傳》：劉伶“常乘鹿車，攜一壺酒，使人荷鍤而隨之，謂曰：‘死便埋我。'其遺形骸如此。”宋範成大《重九日行營壽藏之地》：“家山隨處可行楸，荷鍤攜壺似醉劉。”
一個放牛娃絕對創作不出這樣的民謠。背後的高人又是誰？
話說三生石上說，“羞得雨果斥，跌撞逃水旁。”我躲起來讓過放牛娃過去，然後再跟著來到烏塘岸邊。
只見他下塘把那顆人頭挑上岸，“側目挑上岸，抱刀守在場”。
“血顱置綠棚，鬼氣動紫皇。餓忍寒浸膚，難見人就迒。”大地一片寂靜，死氣沈沈。
紫皇就是傳說的天帝。元薩都刺《上內合治書阿圖魯立先瑩石》：“獬豸峨冠侍紫皇，繡衣玉斧破炎荒。”李賀《李憑箜篌引》：“十二門前融冷光，二十三絲動紫皇。迒是指窄路，小路，必經之路。
過了一會兒，“警察及時來，雨果得嘉獎。”
我回到舅奶奶家吃飯。端起飯碗我問舅奶奶：“我爸媽呢？”
舅奶奶放下了碗，說：“你又不記得了嗎？”
我說：“怎麽啦？我以前有問過？”
舅奶奶說：“你八歲的時候，有一次和你爸媽搭渡船過河。河裏有很多的挖沙船，放下的鋼絲纏住漿片，船翻了。那一次，我們鎮上死了五十六個學生伢子。還有你失蹤了。”
我說：“然後呢？”
舅奶奶說：“十年後你從英國倫敦打電話回來，說你被下游三十多裏的一對好心人救了上來，還送你去英國留學。”
我說：“然後呢？”
舅奶奶說：“我們問了你很多問題，你都能夠對答如流。過了一年後，你就回來認親。但是你們家已經沒有直屬親人了，就只剩下你舅爺爺。”
我想了想，問：“我一個人回來的？”
舅奶奶說：“不是。陳雨果陪你回來的。他說他的兒子跟你在英國是同學。”
我笑了笑，正吃著呢，“警車門前過”。三生石上說看見警車門前過，“記者偷笑窗”。我並沒有偷笑，笑得出來麽？
倒是吃飯的時候，舅奶奶也在談論這個案子，“話說百姓驚，都論血女郎”。
“四周蜂擁來，萬人到烏塘。”
扔下飯碗，我就趕忙上街給舅爺爺送飯來了，三生石上說，“雨果心戚戚，白雲色絳絳。當買冥錢祭，結案趕墟上。”
我在舅爺爺的診所門口坐定，果然老陳雨果出現了，“雨果街頭出，有人就扯嗓：來者是雨果。”
“眾人探案況。人群亂攘攘。”
只見他“興奮做演講。人們心兒癢，只想現場逛，古道皆不知，求之到烏塘。”
他解釋了半天，那些人也沒明白怎麽個走法。“雨果徒奈何。眾人只急嚷。”
我知道，村長很快要出現了。三生石上說，“先說惡老板，號稱罪滿疆，日前害一女，肢解無跡象。警長保護傘，授命於宴上。歸來村長悶，街遇雨果亮。”
這時一臺從縣城回來的中巴撲哧撲哧地停下來了，村長走下車，愁眉苦臉。他擡頭看見不遠處有一堆人群，眼睛亮了。他鉆進“人群做手勢，隨之僻靜巷”。
村長問他來街上做什麽。他說烏塘那邊的案子警察已經接手了。村長聽說很多人想去看現場，就出了個主意。“問因舒愁結，租車解錢囊。”
“村長撫眾人。雨果找車輛。幾車地震動，一路客暴滿，待得散了場，來回走幾趟。“
三生石評論說，“青蚨擠滿箱，春花難度霜。”
晉幹寶《搜神記》卷十三：“南方有蟲，名青蚨，形似蟬而稍大，味辛美，可食。生子必依草葉，大如蠶子。取其子，母即飛來，不以遠近。雖潛取其子，母必知處。以母血塗錢八十一文，以子血塗錢八十一文，每市物，或先用母錢，或先用子錢，皆覆飛歸，輪轉無已。故《淮南子術》以之還錢，名曰青蚨。”青蚨借指錢。
三生石上說，“終惹口舌長，想起那一段：落草這早上，突來一神相，口操閩浙音，肩搭藍布囊。報了年月日，驚倒大神相。此兒非尋常，非富定將相。三十年後顯，院前必重訪。父母喜洋洋，如今莫非象。豈知悲慘案，引起大冤枉。”
民間習俗：女人生產時，不準在床上降生，要在床前鋪上谷草，讓嬰兒生在草上，叫“落草”，說生在床上汙血會沖了床神。
這段說明我的出生在當地流傳很廣。可是有什麽用？
到了中午時分，警察要在四合院裏開會。我走了進去。
“壓樓雨末下，院悶熱難當。警察會於晌，青雲在廚房。”
“揚塵阿香車，降階忙迎上。肩懸金鬥下，雨果妹夫郎。”
阿香車來自於《搜神後記?卷五》：“永和中，義興人姓周，出都，乘馬，從兩人行。未至村，日暮。道邊有一新草小屋，一女子出門，年可十六七，姿容端正，衣服鮮潔。望見周過，謂日：‘日已向暮，前村尚遠。臨賀詎得至？'周便求寄宿……向一更中，聞外有小兒喚阿香聲，女應諾。尋雲：‘官喚汝推雷車。'女乃辭行，雲：‘今有事當去。'夜遂大雷雨。”元薩都刺《贈劉雲江尊師》：“羽人推轉阿香車，童子穿松拾翠華。”
肩懸金鬥來自於晉郭澄之《郭子》：“將軍王敦起事，丞相（王）導（敦之堂弟）率諸兄弟詣鵬請罪；值周侯（額）將人見，諸王甚有憂色。丞相呼周侯曰：‘伯仁（周穎字），以百口賴卿。'周侯直過不應。苦相申救，既許，周大悅，飲酒。及出，諸王猶在門，又呼額，額不與言，顧左右曰：‘今年殺諸賊奴，當取一金印如鬥大系肘。'”唐李賀《送秦光祿北征》：“呵臂懸金鬥，當唇註玉罍。”
這個警長倒也氣派，長得也是一表人才。可是雨果哪裏有妹妹？何來的妹夫？
“村長叫玉堂。”原來警長的名字叫玉堂。
“秘書迎警長，笑說來了好，莫怪沒捧場。玉堂口稱謝，大哥咋缺場？”對哦，既然他是老陳雨果的妹夫，他的生日老陳雨果怎麽沒去捧場呢？
他又在哪裏呢？我回頭四處張望，在偏廂門角落裏找到了他。
“雨果制鳳凰，妹夫問寒暖。雨果忙進房，村長圓起場，笑說先開會。皆稱案緊張。”
“我”的不理不睬讓大家很難堪，偏偏沒有一絲風，“暑氣凝鳳凰，院中落驕陽。”
過了一會兒，“玉堂尷尬講：貴地不要慌。血案誰來扛？玉堂立軍狀。化驗已發現，人頭泡水長。”
“朝暮對流水，日夜在棚帳，雨果音上揚，未見水異常。”最有發言權的，當然是天天都在烏塘旁邊沒挪窩的看水人。
但是這麽一說，反而壞了事，果然“村長心一動，暗作離會場。玉堂色不變，尾隨找村長。聯袂入偏廂，秘書結全場。”
他們先後離開會場，莫非又有暗箱操作？
太陽當頭曬，“熱襲草漫卷，氣瘀蟬沈唱。”
話說“雨果肚正荒，鼻嗅肉更香，搖扇棄刀竹，蹲椅頭張望，看誰近廚房，雨果拉家常：早晨天剛亮，煙霧水蕩漾。嘰呱一口話，來往十幾趟，口沫肚叫喚，魚香心悶慌，說話看廚房，咽沫往下嗙。終捱廚門邊，忙吸魚湯香。”三生石上的記載很詳細。
“還不去放水！”村長見了嚷。他不知道突然從哪裏冒出來的。
老陳雨果嚇了一跳，急忙說：“今日四十八，吃完飯怎樣？”
我的生日是六月初二。估計他是為了騙飯吃才這麽說的。
正如三生石上記載的那樣，“村長瞪似狼。雨果怕象羊，佯走卻回頭，溜入偏廚房，洗刷幫青雲，借故話舊樣：早晨天才亮，煙霧水中央。”
青雲對他沒有任何感情，根本不想聽，“青雲揮菜鏟，怒筋盤粉項：嘮叨煩不煩？不走村長棒。”
我也沒看到那串鉆鏈。想起歐麗莎對我那麽體貼，這個長得像她的女生怎麽這麽兇悍？
我“強按不平事，硬撐全登場。”
“院內酒席擺，廚裏雨果慌：不會來趕我？”
三生石上說村長“此時踏進房！”
我急忙靠近廚房做好準備，果然，“村長操棍棒”，沖了進來。
我急奔來擋，“雨果賠笑忙，玉堂拉村長。”
“村長怏然罷，”這麽多的人來拉架，他不可能不給面子，那個警長說吃飯吃飯了，村長不得已，“請來坐身旁”。
可是“吃啥不說明，雨果不敢嘗”，看他那個窩囊相，我真的不敢相信未來。
過了一會兒，大家才自在一點，慢慢地，觥籌交錯，席間就熱鬧起來。“熱浪猛蒸騰，村長突然講：夏露下衡陽，日子怎麽樣？斷頭象夏露，話語似邵陽。雨果湯震濺，舊事情湧蕩。”
石上記載說，“歐陽閃靈光：箏斷到衡陽。引來一女郎，尋你到烏塘。”
可是我的腦子裏沒有閃過這樣的靈光啊。我低頭吃飯，不吭聲。
四周突然安靜了下來，我很奇怪，擡頭一看，大家都停了下來。那個玉堂本來要和秘書碰杯的，他們倆把杯子舉在半空中，還沒有來得及碰，然後一齊轉頭盯著我，仿佛在等我的下文。
村長端起酒杯，也停在嘴唇邊，眼睛盯著我。
青雲正好從廚房裏出來，手裏端著一碗酸辣大白菜，她的一只腳高高地擡著，準備跨出廚房的門檻，也停在半空中。她的眼睛也看著我。多好看的一堆眸子啊，盡得了歐麗莎的血脈精華。
我回頭一看，其他的人都在看著我，仿佛時間關閉了一般。那把開啟時間的鑰匙在我手裏，我嘆了一口氣，說：“有一只斷了線的風箏飄到衡陽，引來一個女人來烏塘找陳，陳叔叔。”
我的話一講完，大家的動作立即恢覆。玉堂和秘書碰了杯，村長一口吞下半杯酒。青雲輕快地來到我們桌前，放下菜碗。
我不知道大家有沒有聽我在說什麽，但是至少他們對我說的話似乎漠不關心。這時，“雨果問玉堂：殘骸何處藏？伯侄嘻笑視：案情不外揚。”
到底有什麽案情，估計只有村長和警長心裏清楚，剛才他們開了個閉門小會，肯定又有暗箱操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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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青雲背後藏”。她躲到村長的背後，臉色有些難堪。
村長倒淡定多了，把頭一仰，冷哼一聲，鼻子裏又發出嗯嗯兩聲。剛進門的老陳雨果立馬彎腰打起了哈哈。“村長頭顱仰。冷冷哼恩恩。雨果打哈哈。”
“笑聲無奈陰，媚態難解赯。”可是笑聲幹癟，無法緩頰。
“村長朝天問，今日灌幾坰？”
村長又說：“回家要報告，青雲好備湯。”
回我自己的家，還得向村長報備，這是怎麽啦？
“雨果手指外”，他結結巴巴地說：“是的可山塘——”
這時門外的秘書沖了進來，“秘書喊人頭。”
“雨果嚷女郎。”
這一唱一和，可把大家驚住了，頓時“殺氣淩四野。眾人望村長。”
一朵白雲飄來，正好遮住了太陽，陰影蓋住了四合院。“日淪心驚惶。秘書冷汗淌。雨果面現黃。青雲魂出腔。”
“可憐連串嚇，直使嬌神喪。汗滴濺灰花。空氣結冰霜。”這事確實有些突兀，換做任何人都需要時間來考慮下一步。
“村長窗前踱。綠丘似思浪。”相信他思緒萬千，在自己的管轄地出現了人命案，他哪裏脫得了幹系？
過了一會兒，他轉身擡頭對大家說：“侄郎過生日，全家去捧場。”他問秘書：“秘書該怎樣？”
秘書“便答去報官”。
現場一定要保護好，村長和秘書都說要老陳雨果去烏塘守著，等警察來接手。
“安排守現場，雨果臉驚黃，不敢答村長。厲喝雀四飛。嚇得步慌亂，順刀竄出房。”陳雨果出門的時候，還順手拿了一把刀子。
“秘書捎賀禮。”這個侄郎何許人也，居然連秘書都要巴結他？
秘書出門之後，青雲終於癱軟，支撐不住倒在村長的懷裏，“村長扶俏娘”。
後面的事正如三生石上的記載一樣，“脂滑粉腮玉，蜂狂語滿梁。姣喘怯怯雨，星眼蒙蒙浪。”
“青煙墮紅日，黑雲染烈陽。”
三生石上說，“皆說雨果戇，今看膽兒壯，不顧蕭殺風，奔往詭譎塘。”兩人在床上的戲份沒什麽看頭。我溜下樹，尾隨而去，直奔烏塘。
“恰遇牧童歸，曲子向他唱：烏塘陳雨果，號稱風箏王。自家田地旱，八磚學士爽。村長請幫忙，荷鍤攜酒香。”
這首民謠可不簡單，分別用了兩個典故。八磚學士來自於唐李肇《翰林志》：“北廳前階有花磚道，冬中日及五磚，為人直之候。李程性懶，好晚入，恒過八磚乃至，眾呼為‘八磚學士'。”宋崔遵度《屬疾》：“八磚非性懶，三昧減心比。”
荷鍤攜酒香來自於《晉書?劉伶傳》：劉伶“常乘鹿車，攜一壺酒，使人荷鍤而隨之，謂曰：‘死便埋我。'其遺形骸如此。”宋範成大《重九日行營壽藏之地》：“家山隨處可行楸，荷鍤攜壺似醉劉。”
一個放牛娃絕對創作不出這樣的民謠。背後的高人又是誰？
話說三生石上說，“羞得雨果斥，跌撞逃水旁。”我躲起來讓過放牛娃過去，然後再跟著來到烏塘岸邊。
只見他下塘把那顆人頭挑上岸，“側目挑上岸，抱刀守在場”。
“血顱置綠棚，鬼氣動紫皇。餓忍寒浸膚，難見人就迒。”大地一片寂靜，死氣沈沈。
紫皇就是傳說的天帝。元薩都刺《上內合治書阿圖魯立先瑩石》：“獬豸峨冠侍紫皇，繡衣玉斧破炎荒。”李賀《李憑箜篌引》：“十二門前融冷光，二十三絲動紫皇。迒是指窄路，小路，必經之路。
過了一會兒，“警察及時來，雨果得嘉獎。”
我回到舅奶奶家吃飯。端起飯碗我問舅奶奶：“我爸媽呢？”
舅奶奶放下了碗，說：“你又不記得了嗎？”
我說：“怎麽啦？我以前有問過？”
舅奶奶說：“你八歲的時候，有一次和你爸媽搭渡船過河。河裏有很多的挖沙船，放下的鋼絲纏住漿片，船翻了。那一次，我們鎮上死了五十六個學生伢子。還有你失蹤了。”
我說：“然後呢？”
舅奶奶說：“十年後你從英國倫敦打電話回來，說你被下游三十多裏的一對好心人救了上來，還送你去英國留學。”
我說：“然後呢？”
舅奶奶說：“我們問了你很多問題，你都能夠對答如流。過了一年後，你就回來認親。但是你們家已經沒有直屬親人了，就只剩下你舅爺爺。”
我想了想，問：“我一個人回來的？”
舅奶奶說：“不是。陳雨果陪你回來的。他說他的兒子跟你在英國是同學。”
我笑了笑，正吃著呢，“警車門前過”。三生石上說看見警車門前過，“記者偷笑窗”。我並沒有偷笑，笑得出來麽？
倒是吃飯的時候，舅奶奶也在談論這個案子，“話說百姓驚，都論血女郎”。
“四周蜂擁來，萬人到烏塘。”
扔下飯碗，我就趕忙上街給舅爺爺送飯來了，三生石上說，“雨果心戚戚，白雲色絳絳。當買冥錢祭，結案趕墟上。”
我在舅爺爺的診所門口坐定，果然老陳雨果出現了，“雨果街頭出，有人就扯嗓：來者是雨果。”
“眾人探案況。人群亂攘攘。”
只見他“興奮做演講。人們心兒癢，只想現場逛，古道皆不知，求之到烏塘。”
他解釋了半天，那些人也沒明白怎麽個走法。“雨果徒奈何。眾人只急嚷。”
我知道，村長很快要出現了。三生石上說，“先說惡老板，號稱罪滿疆，日前害一女，肢解無跡象。警長保護傘，授命於宴上。歸來村長悶，街遇雨果亮。”
這時一臺從縣城回來的中巴撲哧撲哧地停下來了，村長走下車，愁眉苦臉。他擡頭看見不遠處有一堆人群，眼睛亮了。他鉆進“人群做手勢，隨之僻靜巷”。
村長問他來街上做什麽。他說烏塘那邊的案子警察已經接手了。村長聽說很多人想去看現場，就出了個主意。“問因舒愁結，租車解錢囊。”
“村長撫眾人。雨果找車輛。幾車地震動，一路客暴滿，待得散了場，來回走幾趟。“
三生石評論說，“青蚨擠滿箱，春花難度霜。”
晉幹寶《搜神記》卷十三：“南方有蟲，名青蚨，形似蟬而稍大，味辛美，可食。生子必依草葉，大如蠶子。取其子，母即飛來，不以遠近。雖潛取其子，母必知處。以母血塗錢八十一文，以子血塗錢八十一文，每市物，或先用母錢，或先用子錢，皆覆飛歸，輪轉無已。故《淮南子術》以之還錢，名曰青蚨。”青蚨借指錢。
三生石上說，“終惹口舌長，想起那一段：落草這早上，突來一神相，口操閩浙音，肩搭藍布囊。報了年月日，驚倒大神相。此兒非尋常，非富定將相。三十年後顯，院前必重訪。父母喜洋洋，如今莫非象。豈知悲慘案，引起大冤枉。”
民間習俗：女人生產時，不準在床上降生，要在床前鋪上谷草，讓嬰兒生在草上，叫“落草”，說生在床上汙血會沖了床神。
這段說明我的出生在當地流傳很廣。可是有什麽用？
到了中午時分，警察要在四合院裏開會。我走了進去。
“壓樓雨末下，院悶熱難當。警察會於晌，青雲在廚房。”
“揚塵阿香車，降階忙迎上。肩懸金鬥下，雨果妹夫郎。”
阿香車來自於《搜神後記?卷五》：“永和中，義興人姓周，出都，乘馬，從兩人行。未至村，日暮。道邊有一新草小屋，一女子出門，年可十六七，姿容端正，衣服鮮潔。望見周過，謂日：‘日已向暮，前村尚遠。臨賀詎得至？'周便求寄宿……向一更中，聞外有小兒喚阿香聲，女應諾。尋雲：‘官喚汝推雷車。'女乃辭行，雲：‘今有事當去。'夜遂大雷雨。”元薩都刺《贈劉雲江尊師》：“羽人推轉阿香車，童子穿松拾翠華。”
肩懸金鬥來自於晉郭澄之《郭子》：“將軍王敦起事，丞相（王）導（敦之堂弟）率諸兄弟詣鵬請罪；值周侯（額）將人見，諸王甚有憂色。丞相呼周侯曰：‘伯仁（周穎字），以百口賴卿。'周侯直過不應。苦相申救，既許，周大悅，飲酒。及出，諸王猶在門，又呼額，額不與言，顧左右曰：‘今年殺諸賊奴，當取一金印如鬥大系肘。'”唐李賀《送秦光祿北征》：“呵臂懸金鬥，當唇註玉罍。”
這個警長倒也氣派，長得也是一表人才。可是雨果哪裏有妹妹？何來的妹夫？
“村長叫玉堂。”原來警長的名字叫玉堂。
“秘書迎警長，笑說來了好，莫怪沒捧場。玉堂口稱謝，大哥咋缺場？”對哦，既然他是老陳雨果的妹夫，他的生日老陳雨果怎麽沒去捧場呢？
他又在哪裏呢？我回頭四處張望，在偏廂門角落裏找到了他。
“雨果制鳳凰，妹夫問寒暖。雨果忙進房，村長圓起場，笑說先開會。皆稱案緊張。”
“我”的不理不睬讓大家很難堪，偏偏沒有一絲風，“暑氣凝鳳凰，院中落驕陽。”
過了一會兒，“玉堂尷尬講：貴地不要慌。血案誰來扛？玉堂立軍狀。化驗已發現，人頭泡水長。”
“朝暮對流水，日夜在棚帳，雨果音上揚，未見水異常。”最有發言權的，當然是天天都在烏塘旁邊沒挪窩的看水人。
但是這麽一說，反而壞了事，果然“村長心一動，暗作離會場。玉堂色不變，尾隨找村長。聯袂入偏廂，秘書結全場。”
他們先後離開會場，莫非又有暗箱操作？
太陽當頭曬，“熱襲草漫卷，氣瘀蟬沈唱。”
話說“雨果肚正荒，鼻嗅肉更香，搖扇棄刀竹，蹲椅頭張望，看誰近廚房，雨果拉家常：早晨天剛亮，煙霧水蕩漾。嘰呱一口話，來往十幾趟，口沫肚叫喚，魚香心悶慌，說話看廚房，咽沫往下嗙。終捱廚門邊，忙吸魚湯香。”三生石上的記載很詳細。
“還不去放水！”村長見了嚷。他不知道突然從哪裏冒出來的。
老陳雨果嚇了一跳，急忙說：“今日四十八，吃完飯怎樣？”
我的生日是六月初二。估計他是為了騙飯吃才這麽說的。
正如三生石上記載的那樣，“村長瞪似狼。雨果怕象羊，佯走卻回頭，溜入偏廚房，洗刷幫青雲，借故話舊樣：早晨天才亮，煙霧水中央。”
青雲對他沒有任何感情，根本不想聽，“青雲揮菜鏟，怒筋盤粉項：嘮叨煩不煩？不走村長棒。”
我也沒看到那串鉆鏈。想起歐麗莎對我那麽體貼，這個長得像她的女生怎麽這麽兇悍？
我“強按不平事，硬撐全登場。”
“院內酒席擺，廚裏雨果慌：不會來趕我？”
三生石上說村長“此時踏進房！”
我急忙靠近廚房做好準備，果然，“村長操棍棒”，沖了進來。
我急奔來擋，“雨果賠笑忙，玉堂拉村長。”
“村長怏然罷，”這麽多的人來拉架，他不可能不給面子，那個警長說吃飯吃飯了，村長不得已，“請來坐身旁”。
可是“吃啥不說明，雨果不敢嘗”，看他那個窩囊相，我真的不敢相信未來。
過了一會兒，大家才自在一點，慢慢地，觥籌交錯，席間就熱鬧起來。“熱浪猛蒸騰，村長突然講：夏露下衡陽，日子怎麽樣？斷頭象夏露，話語似邵陽。雨果湯震濺，舊事情湧蕩。”
石上記載說，“歐陽閃靈光：箏斷到衡陽。引來一女郎，尋你到烏塘。”
可是我的腦子裏沒有閃過這樣的靈光啊。我低頭吃飯，不吭聲。
四周突然安靜了下來，我很奇怪，擡頭一看，大家都停了下來。那個玉堂本來要和秘書碰杯的，他們倆把杯子舉在半空中，還沒有來得及碰，然後一齊轉頭盯著我，仿佛在等我的下文。
村長端起酒杯，也停在嘴唇邊，眼睛盯著我。
青雲正好從廚房裏出來，手裏端著一碗酸辣大白菜，她的一只腳高高地擡著，準備跨出廚房的門檻，也停在半空中。她的眼睛也看著我。多好看的一堆眸子啊，盡得了歐麗莎的血脈精華。
我回頭一看，其他的人都在看著我，仿佛時間關閉了一般。那把開啟時間的鑰匙在我手裏，我嘆了一口氣，說：“有一只斷了線的風箏飄到衡陽，引來一個女人來烏塘找陳，陳叔叔。”
我的話一講完，大家的動作立即恢覆。玉堂和秘書碰了杯，村長一口吞下半杯酒。青雲輕快地來到我們桌前，放下菜碗。
我不知道大家有沒有聽我在說什麽，但是至少他們對我說的話似乎漠不關心。這時，“雨果問玉堂：殘骸何處藏？伯侄嘻笑視：案情不外揚。”
到底有什麽案情，估計只有村長和警長心裏清楚，剛才他們開了個閉門小會，肯定又有暗箱操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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